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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儿子

2017.06.16 黄思哲

妻生产时候,爸妈和我紧围着妻拼命地为她在心里加油使劲。“啊!带柄的。”妈那水桶般的身体竟灵巧地跳跃着,满脸皱纹欢快地舒展开来。爸则慈爱地拍了又拍我那受宠若惊的肩膀,嘉许地笑着。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也算个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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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一家三口


儿子一降世,我的地位便一落千丈。爸妈还常来,但绝不是来看我了,而是给孙子捎带好吃的来。回老家时,爸妈劈头第一句准是:“阿弟最近怎么样……胖了?瘦了……长高了……”如果儿子也回家,那两双眼睛又是直直地盯着孙子,决不会对孙子身旁人高马大的儿子瞄上一眼,好象压根儿就没有我这人似的。


最最糟糕的是,妻那份经过我八年奋战得来独钟于我的温情简直是化整为零了,那整的自然给宝贝儿子,零头才属我。“爸爸”这个明升暗降的称呼,常常使我怒气冲天垂头丧气,尤其是当我看到儿子在众人面前肆无忌惮地搂着本来只有我才能搂的妻子喊我的时候。也还常常去散步,但却无法和妻勾肩搭背喁喁情话。儿子十足霸道地赖在妻子胸前,勾着妻的脖子,母子俩眉笑眼开,其乐融融。我极不自在地跟着,仿佛不是一家之长,而是跟班的伙计。终于忍不住将手偷偷地放在妻身上,但放在腰间,妻会痒得发笑,笑后便难为情地将它掰开;放在肩头,又逃不过儿子那双探照灯般的眼睛,总被狠命地扒掉,恨得我咬牙切齿,巴不得即刻将儿子装回妻的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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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大儿子


那一夜,纱窗挡不住空中自在的满月,一家三口在朦朦胧胧的亮光中躺在床上作睡眠状,儿子毫无顾忌地当着我的脸搂紧我妻左一下右一下地亲吻着,时而连哭带叫地将我那只偷偷放在妻肩头的毫无信心的手抓起扔掉。我无奈,讨好般地欠起身来亲吻着儿子,没想到我一亲他便厌烦地用手擦掉,亲哪儿擦哪儿。我倒回床上,悲哀地望着天花板。想想又不甘心爬起来也亲着妻脸,儿子用手狠劲地抓着我的头发,又轻轻地抚着妻那潮湿的脸。我终于忍不住撑起身来,指着儿子的鼻子骂道:浑蛋!你现在霸占我的妻子,看我将来……


两岁半的儿子盯着湛蓝湛蓝的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我,妻却猛地笑出了眼泪,活像只倒卧的醉虾。待那虾伸直的时候,我大腿上已经种上了两朵秀色的梅花。我懊恼地警告妻说:你别得意,陷得太深可就无可救药。妻嘟着嘴说:怎么样?怎么样?!说着,极生动地笑了起来。我想,我要是被两个女人宠爱,一定也会笑得这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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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考上大学,爸爸高兴不已


好不容易盼到托儿所放假,不由分说地将儿子送到乡下老家去。又有了那份悠闲,又拥有了妻子的那份爱。但妻常常走神,常常出其不意地说道:阿弟不知怎么样了,睡了没有。渐渐地,我也感到有些冷清。没有那幼稚的童音来指责:爸爸吃饭不洗手,不卫生。饭便吃得不香。没人在我腿上膝下爬来窜去,用小脚踩我肚皮,骑在我脖子上拧我耳朵抠我鼻孔,全身便奇痒难受,没人来逼我为他穿鞋、洗脸、讲故事,没有儿子那辆童车叽叽的叫声,日子便清淡得有些冗长。软耳朵又经不起妻那强劲的枕头风,便答应下星期一准让妈将儿子带来。


妈极不情愿地放下孙子,便急着回老家忙农活去了。妻子上班,儿子哭叫连天,非让我送他去找阿嫲不可,我百般哄骗毫不见效,那仅有的一点喜悦瞬时被哭声击得粉碎。我恼怒地抓起织衣针,儿子赤裸的小臂上即时显出条条血痕来。儿子宁死不屈般地望着我哭叫:我要阿嫲阿嫲啊,我要阿嫲。手中的织衣针还是犹豫着一下又一下地落在儿子身上。直打得我鼻子发酸,便撇下抽泣着的儿子,独自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吐烟圈。忽然,儿子止了哭声,又连蹦带跳地从床上跳下来冲向门外,抱住了那双尚未进门的大腿喊道:妈妈。


那充满深情的童音一定绕着妻的心肝转了一百零八圈,要不妻决不会那样狠地紧抱儿子啃了又啃。我牙根不由地酸了起来,狠命地将烟往缸里掐着。妻说:谁打你了。儿子看了我一眼说:没有。妻子走过来拍着我头说:生气了。我真想狠命地点头,但受不住妻那温柔地一拍,便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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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儿子也有了自己的女儿


破三洋飘出了柔美的蓝色多瑙河。儿子泥鳅般地从妻身上滑下,随着舞曲扭动着小屁股,泪痕上的那双笑眼深深地看着我叫道:爸爸,齐跳一个。我摇摆着身体,边纠正儿子的舞姿。儿子的笑靥使雨中的旭日黯然失色。我呆呆地盯着儿子的小胸膛,不明白它为什么那样宽容。我一下子羞愧得无地自容。


我抱起儿子放在膝上,轻轻地抚着手臂红色的条纹。儿子双手勾住我的脖子,我久久地望着儿子那双清亮的海洋般的眼睛,默默地说道:你好,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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